今天是
图书馆的微光,照亮当下生活
发布时间:2023-04-06   杭州日报

那里有属于我的“星期五”

领读:记者 厉玮

张月琴人生近乎一半的时光,是属于图书馆的。从小学到高中始终担任图书管理员,大学四年阅读约1000本书,工作至今每年保持不少于200本书的阅读量。图书馆的微光,让她没有成为一个单调的“小镇做题家”,而是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努力过好当下的生活,并且拥有属于自己的“星期五”。

讲述人:张月琴 地区:浙江杭州

我有一只狗,叫“星期五”。

记忆中,二十多年前的小学一年级,温柔的语文老师在断断续续的午休时间里,给一群字都不会写的孩子朗读完了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在鲁滨逊和星期五的漂流故事里,岁月好像自此投来一道光,照亮彼时懵懂的我。这是我人生中接触到的第一本小说。所以后来,我养了一只狗,取名为“星期五”,意为充满希望的陪伴。

就像博尔赫斯所说的:“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沿着鲁滨逊和星期五的足迹,我开始在人生的岛屿上一本本地搭建属于自己的天堂。

我出生于80年代末期的江南小镇,哇哇啼哭声中迎来日新月异的90年代。我长大的小镇上没有图书馆,也没有书店,只有小学办公楼里的一个小小房间,塞满图书,是为学校图书馆。这个图书馆只在一周的某天中午对学生开放,只阅读,不外借。去看书的学生寥寥无几,而我每次都准时出现,最后竟被老师选为图书管理员,意外拥有外借两本书的资格。

后来因为乡镇扩并,我的小镇被并到另一个镇上,镇政府搬走了,听说办公室里有很多书籍还没来得及一起搬走。小小的我得知这个“藏书宝地”后,偷偷翻过窗户,面对那一堆书发愣,迅速拿走了几本,告诉自己:“窃书不能算偷。鲁迅说的。”小学毕业那年,家人带我去了真正的书店,我挑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本书——林海音的《城南旧事》。

后来,上了初中,上了高中,我始终都是学校的图书管理员。我的图书馆从小学的那个小房间转到初中的一个大房间再到高中的一层楼,我的借书证上永远借着满满当当的书。

囿于学习紧张,那时能看的书依旧有限,但只要手中有书,我总是埋头“苦读”,某些任课老师几乎默许我上课看闲书的行径,甚至偶尔“纵容”至考试看书。记得小升初的假期,我痴迷怪盗亚森·罗宾的系列小说,小学那个小小图书馆里不过两三本,读完后劲十足却难以为继,进入初中的第一时间我便去新的图书馆搜罗亚森·罗宾,竟有十多本。于是我饕餮而食、日阅一册,正值进入初中后的第一次大型统考,我身在考场,心系怪盗,迅速做完题后,再三犹豫,最后掏出小说开始忘我阅读。考试结束,监考老师抱着一沓试卷经过我,翻过我的书,看到封面上《棺材岛》三个字,笑着走了。

时至今日,我对那些包容并保护着我阅读世界的老师无限感怀。他们保护了那道来自阅读的光,正是那道光,让我不至于成为一个单调的“小镇做题家”,我开始沿着王小波的“时代”系列走向卡夫卡、杜拉斯、博尔赫斯、卡尔维诺……阅读的世界由点成线再及面,功课最累的初高中因为书籍而不至乏味难挨。

到了大学,那一整幢楼的图书馆简直就是成年离家后最美好的馈赠。虽然自那时起告别了图书管理员的生涯,但我依旧把大学时光“消耗”在垒垒图书间,四年时间共阅读了约1000本书,大二尤甚,阅读了290本。之后,为了能安心地再多读几年书,我选择读研。读书生活悄无声息地过去,我从一个大学的图书馆换到另一个大学的图书馆,人生的起落浮沉,全都归于那个始终不变的独自一人的阅读角落。那时候痴迷安吉拉·卡特的女巫文学,也陶醉埃科的智性故事,在失眠的夜里一次又一次获得真知灼见、收获精神启迪,并不断丰盈自我的内心世界。

再后来工作了,我从一座城市的图书馆换到另一座城市的图书馆,人生的角色从学生变成了职员,我始终维持每年阅读不少于200本的习惯。尤其是在疫情的三年时光里,阅读就更彰显出难能可贵和无限可能。我阅读大部头的《宋徽宗》,看帝王荣辱;阅读英伦长篇《凡人之心》,看常人沉浮;还有东北文艺复兴三杰里的岁月故事、刘子超去往世界的旅行笔记、波拉尼奥的拉美世界、彼得·汉德克的无欲悲歌……只要打开一本书,我所有当下的情绪都会被白纸黑字一点点压缩,就像《三体》中的二向箔,让我进入到一个只属于我的宇宙。

如今,因为工作的地方靠近图书馆,我便定期在午休的时候,拉个小推车去图书馆借还书。整整八年的工作时光,几度春秋,几度寒暑,那从单位去往图书馆的路,于我好像从广接地气的人间渡向无涯无际的宇宙。素履之往,独行愿也。

对我而言,与其说阅读是人生的修炼,不如说阅读是自我的返照,我以此为海海人生之依凭,从鲁滨逊的心灵岛屿去往丰富充盈的精神世界。


来源:杭州日报    作者:    编辑:李佳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