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叫醒我们起床的不是闹钟,而是村里的狗吠与鸟鸣;每天的食材来源不是城市超市菜市场,而是农场的土地与大棚……”
这样的生活场景,在城市工作的年轻人或许有些陌生,但对于“入乡青年”来说,乡村的生机与活力,代表着他们所“向往的生活”。
氤氲着“泥土味”的乡村,正在因年轻人的涌入而变“潮”——截至目前,杭州经培育认定的现代“新农人”已超5.7万人,其中40周岁以下人员占比达到了8成以上,成为乡村振兴中最活跃、最有创造力的群体。随着大量青年人才入乡就业创业,杭州乡村新业态、新经济、新模式不断显现。
如何能让更多的青年扎根乡村,将自身能力转化为乡村发展动力?7月14日,杭州市政协举行“请你来协商——推动青年入乡发展为乡村振兴注入‘人才活水’月度协商会议”,记者从几位农创客的故事中,探寻青年和乡村“双向奔赴”的无限可能。
入乡容易留乡难
建议建立“返乡青年陪跑制度”
“担心自己在乡村待久了,技能跟不上城市同行。”
“想学习专业运营知识,但找不到靠谱的导师。”
协商会现场,杭州欣宇农业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方泳分享了来自团队青年的“吐槽”,道出了乡村运营企业人才快速流出的困惑。
“青年入乡的诉求远不止‘一份工作’那么简单,成长困惑尤为突出,尽管身处乡村,年轻人仍渴望清晰的职业前景和被认可的社会价值。”方泳说。
方泳来自萧山,如今在临平乡村创业,还是一名“临平女婿”。多年来,他带领团队深耕农业全产业链,探索乡村运营新模式。这支平均年龄不到30岁的青年创客团队,打造了稻鳖套养、秸秆银行、荷塘经济等项目。
方泳口中的“困惑”,引起了在场不少农创客的共鸣。
“这几年我们团队经历了不少新人加入和离开,我想这也是青年返乡创业就业的共性难题。”杭州千里岗农产品有限公司总经理叶佳雯说,现有政策对技术人才的实际吸引力不足,引进人才后缺乏长效留用机制。
“在实操过程中,我们深切感受到,农村创业比城市创业难,难在不了解政策、不知道流程、不清楚路径。遇到问题,常常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杭州曜隐林场经营有限公司负责人陈杰说。
只有让青年在乡村看到希望、获得成长、实现价值,才能真正留住人才。陈杰提出,建议政府加快建立“返乡青年陪跑制度”,多领路,多牵线,为返乡青年在发展路线上规划导航,穿针引线。
对于政策上“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杭州市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相关负责人建议,进一步健全青年专属服务与成长支持体系,比如开发“青年入乡”数字服务平台,集成政策咨询、项目申报、补贴申领、土地流转信息、金融服务对接等功能,简化政策申报流程,降低入乡青年获取政策支持的门槛和时间成本。
职业成长通道狭窄也是让不少入乡青年“打退堂鼓”的原因。杭州市政协农林界别相关负责人提出,要构建青年入乡职业成长通道,一方面将政治可靠、表现优秀、群众认可的入乡青年纳入村级组织后备干部培养,另一方面,引导和支持涉农企业健全培训体系和职业晋升机制,探索聘任农业新技术、新模式推广成效显著的入乡青年担任农技员,让青年看到乡村发展空间。
高学历与低技能错配
建议推动农职教育改革
先进拖拉机、无人插秧机、植保无人机……在钱塘区临江街道农一场,杭州快杰农机专业合作社配备了240余套台智能农机装备及各类机械机具。这家企业年均服务面积约19万亩,服务的农户及农业企业突破2000家。
光鲜的数据背后,企业负责人、90后“农二代”蔡炉麒也有着自己的烦恼:“我们合作社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农机操作人员严重不足,以拖拉机、插秧机、收割机为例,三种农机全会的只有3人,会一两种的只有6人,人手严重不足,农忙时就需要外请专业服务队。”
因此,他带来了“加强青年入乡农业技能培训”的建议。蔡炉麒认为,青年入乡要加强农业技能培训,打通人才培养、实践锻炼和职业发展的全链条,在各职业学校加强相关专业技能课程,增设公共实训基地,特别是农机驾驶、操作、维修方面的培训考证。
“可以参照人社部门在企业建立培训考证基地的模式,允许在符合条件的农业主体增加常态化的农机技能培训考证点,也可以借此面向周边农户、传统农机手开展智能设备操作及维修培训。”蔡炉麒说。
为何会产生高学历与低技能错配?民盟市委会带来了一项统计:仅约20%的返乡青年能熟练应用物联网、区块链等现代农业技术,超半数从业者仍停留在直播带货、初级电商运营等基础领域,这一矛盾在“新农人”群体中尤为突出。
“造成这一现象的深层次原因,是职业院校涉农专业和课程内容陈旧滞后、迭代更新缓慢,例如在数字农业、新材料应用等前沿领域教学缺乏与产业前沿的接轨,涉农实践平台建设严重不足。”民盟市委会相关负责人说。
民盟市委会建议,要推动农职教育改革,以理论知识与实践能力双优为方向,推动职业院校着力培养高学历高技能的专业人才。同时,以农村青年职业发展与转型为目标,积极开展“因县制宜、因人制宜”的技能培训与创业孵化,通过产学融合赋能农业人才在地培训,提升青年与乡村产业的应用与适配能力。
从网红打卡到经济发动
建议探索“新乡土美学”实践
原汁原味的农产品,怎样从田野“走”到餐桌?
桐庐县吉木丘林创始人李东宇,用一家开在县城的烘焙咖啡店,把老城区的烟火气与现代田园风融合起来,为城市游客打开了一个了解乡村的窗口。
他介绍,团队在桐庐县桐君街道梅蓉村搭建农场,不仅将3300多箱杨梅公益包销到北京、上海、杭州等地,还将杨梅汁、土鸡蛋、蜂蜜、葡萄等农产品“输送”到酒店、民宿、咖啡馆,让更多年轻人了解梅蓉村与杨梅特产。
农产品价值变现背后,是乡村特色文化的输出与接纳。如今,各种各样的老宅、油坊等被“90后”主理人们精心打磨成极具文艺范的“村咖”,荒废的茶山被大学生团队改造成二次元潮玩场景,闲置林场管理用房变身成了“Livehouse”,这些都成为乡村链接城市的纽带,串联了露营、市集、篝火晚会等种种新业态一起蓬勃生长,带动起了乡村的青年经济和消费热潮。
杭州正在积极推动农文旅深度融合与业态创新。杭州市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相关负责人提出了探索青年主导的“新乡土美学”概念,即鼓励青年参与乡土建筑创意改造和多元利用(如微型美术馆、独立书店、实验剧场、社区厨房、亲子自然学堂、科创实验室、可持续生活展示馆等)。“通过将优秀的青年改造项目串联起来,形成特色建筑空间探访路线,讲好乡村生活美学故事。”
随着杭州数字游民社区建设蓬勃发展,越来越多开放、包容、有趣的“乡村版青年社区”正在构建。比如建德市之江村打造的数字游民创想地,配备100多个共享工位,致力打造杭州“三江两岸”黄金旅游线上首个数字游民聚集区。
“要真正将数字游民社区从‘网红打卡地’升级为‘经济发动机’,必须进一步放大其乘数效应。”杭州市政协委员陈颖说。
她提出,建立动态成长激励体系,例如推出“游民成长档案”,制定游民会员等级体系,发放“游民认证卡”,凭不同会员等级的卡享受当地商户折扣、专属工位等差异化服务。同时,打通跨社区服务权益,各点位服务无缝链接,将杭州的游民社区一体化、品牌化。
“只有通过价值转化机制,切实提升创新创业获得感,才能让数字游民变为数字留民。”陈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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